台灣鐵道的文學旅行— 吳濁流的〈過大安溪〉與下淡水溪鐵橋

作者:山陽國小 王派仁校長

迎接遊子的大門

對於許多早年北上打拼的屏東人而言,搭乘火車回到故鄉時,下淡水溪鐵橋成為迎接遊子的大門;對於外地的遊客來說,則是進入台灣南國的序幕,恣意享受湛藍天空與翠綠椰樹。「過下淡水溪」一詩,正是吳濁流在搭火車經過這座橋後所完成的作品。

DSC04605

屏東舊稱阿緱城,上圖是阿緱城的朝陽門

縱貫線鐵路於日治時期明治四十一年雖號稱全線通車,但實際上只到高雄。九曲堂到屏東路段,因為下淡水溪鐵橋工程而延宕,這項縱貫線鐵路重要而艱鉅的工程,一直到大正三年(民國三年,西元1914年),日本人才征服了這條台灣第二大河流。

長橋橫臥淡江汀

下淡水溪橋俯瞰臺灣紹介最新寫真集(1931)

從高空俯瞰下淡水溪鐵橋(取自臺灣紹介最新寫真集,1931)更可看到寬廣的河床

    「長橋千萬尺」是吳濁流在詩中,對這座宛如綿延無盡鐵橋的深刻印象。下淡水溪鐵橋連接現今的屏東市與高雄市大樹區,這座橫跨高屏溪的長橋,總長1526公尺,是台灣最長的桁架鐵橋。

     連綿不絕的桁架與被修飾成弧形的石砌外觀橋墩,分別由二十四節鋼桁架與二十三座橋墩構成,這些鋼樑構材在日本製造後再運送來台安裝,橋墩則是由磚造外覆花崗石的沈箱製成。讓這座原本是工業技術下的剛硬產品,不管從哪個角度欣賞,都散發出柔美的藝術氣息。

螢幕擷取畫面 (268)

橫跨在下淡水溪上綿延的巨龍,是台灣縱貫鐵路風景重要的一幕。

(相片出處:大日本外地寫真帖東京市 東海通信社,昭和8年出版)

DSC00567

新舊下淡水溪橋並列,更叫人感受到下淡水溪鐵橋的美麗身影。

當年吳濁流搭乘蒸汽火車過橋之後,停靠的第一站應該是「九曲堂站」。不知道他有否發現,車站北側立了一座追悼當時負責設計監工的日本技師飯田豐二的紀念碑。碑文中提及下淡水溪之險惡與建橋之艱鉅–「下淡水溪河身宏闊,每歲霖雨之期,怒濤噬岸,奔流決堤,氾濫橫溢,沿村被害頗大,加之以鐵橋為至難之工事,非尋常人所當也。」

明治四十四年(西元1911年)「督府將築阿緱鐵路,擢君(飯田豐二)為九曲堂派出所主任,以督工。」飯田豐二克盡職守,碑文中謂「君承命,孜孜盡厥職,殆忘寢食,遂積勞成疾。」鐵橋完成的前一年,飯田豐二病終,來不及親眼目睹其督工的的作品完成,令人不勝唏噓。

DSC00537

位於九曲堂站的飯田豐二紀念碑

汽笛一聲裡

正如同大安溪鐵橋的架通,完成日本總督府在台的最重要的基建設,但也成就了殖民政府開發與掠奪台灣經濟資源的先決條件。下淡水溪鐵橋將鐵道往南延伸到屏東,方便阿緱製糖工廠所產製的粗糖送回日本加工,此外也是為了實現日本帝國更長遠的目標–前進南洋的暖身與預備。

    對於終其一生追尋台灣人最佳定位的吳濁流,難得在這首漢詩中展現輕鬆的心情。在這樣令人心曠神怡的景物之外,他應該暫且拋開對殖民者建造這座鐵橋政治、軍事優先的批判,在「汽笛一聲裡」,進入了充滿熱帶異國氣息的國境之南。

遠去的「哐噹」聲

羨慕吳濁流,他可搭上蒸汽火車,聆聽悠然的節奏向阿緱城前進,在下淡水溪鐵橋上,伸手輕撫那藍得彷彿可及的天空,還有翠綠的椰子樹。

經過時間的洗滌,如今那些意識形態與族群認同的追尋的激動都已沉澱。當年火車行過鐵橋時,那獨有的「哐噹」、「哐噹」,已消逝遠去…

DSC00564

被洪水沖斷一部分的下淡水溪鐵橋,永遠無法傳來「哐噹」的樂章。

(全篇完)